12月6日星期二早上,我的電台節目還在進最後一段廣告的時候,就被告知樓下有媒體想要來採訪我,不過被警衛擋了下來。


我想到前幾個月的某一天,也是同樣在進最後一段廣告的時後,貓醫院打電話來,說我養了22年的貓咪寶寶剛剛走了。然後過不了兩個禮拜,也是一樣的時間點,我又被告知另外一隻我認識了十八年的好朋友Joey送我的貓咪阿發,也因為心臟病,走了。


這次輪到了妳,我認識了十八年的好姊姊。


從我確認了妳真的離開的那時後開始,這個事實一直在我的腦袋中形成一種「暫時擱置」的狀態。就像從網際網路上被系統強迫下載了一個相當重要的更新,就等著我按下同意-->安裝。


但面對這種強迫更新,我通常是先放在桌面上,先點擊那個「稍候提醒」的選項,因為我不想看,我就是討厭被強迫,所以我就是不要現在看。反正時候到了系統總是會再提醒的,到時後再說唄。我總是這樣的。


很快的,妳的堂口們紛紛出現在臉書訊息裡,大家討論著到底何時可以下台中,然後去台中要住在哪,白玫瑰要怎麼訂。身為堂口小師妹的我,一向在堂口是不用做任何決定的,只要跟著大夥兒就可以有吃的有玩的,因為妳總是會在最後幫大家做出最好的選擇。


不過這次不一樣了,妳不在了,我們要自己做決定了。


『我們同學這邊會安排高架花籃,費用到時後再跟我們算可以嗎?』Carol詢問可以在台中訂到花的Kay。


『我也想加入花籃!』我說。


『阿得,我們堂口一起做一對吧,我放大家的名字,你是小師妹。大家覺得呢?』Kay這邊在安排屬於堂口的花架。丁丁代表大家回答:『堂口贊成。』。


我看著好久好久沒有出現在生活裡的這四個字,「堂口贊成」,就像是系統強迫更新的稍候提醒一般,跳出來提醒我,更新吧,該更新了。


坐在電腦前我大哭不止。


堂口。這個因為有妳才組成的「組織」,大師兄、二師兄、三師弟、小師妹、還有,祖師爺。超過十年的時間,我們緊緊相依。不管做什麼決定,總是大家一起討論,給意見,最後一定要等到「堂口贊成」才會安心以及才能行動。


後來大概是時候到了,系統又在強迫更新了。更新後的我們漸漸走向不同的地方,到底什麼時候是最後一次的「堂口贊成」,早就不可考了,更別說是最後一次的堂口大集合,根本不記得是何年何月什麼狀況。


現在,妳又讓堂口組織起來了。


臉書的訊息討論完之後,緊接著的是手機的What`s App。這次討論的是花架上的署名,到底是要給「華鳳姊」,還是「華鳳」,還是「Vi」。


『就寫壞姊姊啊。』丁這麼說。


『但我沒有叫過她壞姊姊啊。』Joey不同意。她覺得一定要正式一點比較適當。


『除了壞姊姊,我都叫過,我都可以。』我又推卸責任了。


『但是如果寫「壞姊姊」,她在天上一定很樂吧?』我說。


緊接著大家開始投票跟亂吵,密集的訊息往來讓我的app整個當掉,也讓可以訂花的朋友手機沒電了。我覺得好好笑,我們堂口老是這樣啊,離題又愛吵,然後沒人願意做出最後的決定。每次都是Vi跳出來說:『不要吵了!就這樣。』,給出一個最好的選擇。


我突然想到我們以前常說的一個在告別式上真正發生的笑話。那年好朋友培華哥的父親過世,在告別式上由華鳳姊帶領好友團致意。結果司儀看到她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怎樣,一直叫錯她的名字。只見司儀一直用嚴肅的告別式語調,唸著:『徐華華...徐鳳華...徐鳳鳳...』,大家忍不住笑場了,但怎麼可以笑!只好硬忍。肩膀忍笑忍得抖到太激烈,有人只好開始裝哭。這麼一假哭,整團人又笑得更厲害。當時應該有其他的親友覺得,這群人真是孝順,怎麼哭得那麼激動吧?


我把這個故事寫在臉書,當事人駿哥馬上把我記不清的細節一一補述。


『你最好保佑這次在她的告別式上不要發生一樣的事,不然我一定會打電話罵你!』誰教他竟然記得那麼清楚的細節,這麼一提醒我真的笑翻了。然後也是當事人的Joey和培華哥馬上跳出來繼續補充,接著大家一陣互推責任:『裝哭的是你耶!』『是妳!』...


聽說那天告別式笑完後,他們一整團人繞了一個多小時都繞不出告別式旁周圍的路。


終於到了她告別式的這一天了。前一天我就先到台中小靈堂去跟Vi道歉。曾經在一兩個月前可以在台北見面的,但是我隔壁鄰居在裝潢的時候,竟然把我們共同的牆面打破了一個洞!我人在外面聽到這個消息簡直嚇壞了,因為我家還有兩隻小貓,不知道狀況到底多嚴重,所以只好臨時取消見面,趕快回家處理這個離譜的事件。


沒想到就再也沒機會見面了。


告別式的那一天,因為我老早說好我絕對絕對不要受訪,最好不要被拍到!於是堂口們講好大家會把我包圍在正中央,他們會先到,要我快到達門口的時候打給他們,他們就會出來圍住我。


當我的車一到門口,看到一大夥身穿黑色衣服的堂口朋友們,那氣質還真的像極了真的堂口啊!超酷的。大家好久沒又這樣聚在一起,阿孟說:『哪有很久,2000年的制服趴大家都到齊了啊!』,那才...


而現在已經是2011年了。


大家瞬間沈默在時間之流裡。


告別式上,本來以為前幾天已經來為她拈香過的駿哥不能來,但是在公祭快結束的時候,突然看見他帶著與告別式的氣氛相當不合拍的「興致勃勃臉」走出來找大家。這真的是讓我最淚崩的瞬間!我才不管他本來要跟我們講的是什麼我反正就緊緊抱著他不放。


沒想到他興致勃勃要跟我們說的是:『剛剛司儀講錯她的名字,你們有聽到嗎?』。


原本一直都說著「華鳳」的司儀,一個口誤講成了「美鳳」。


聽到這個狀況,我們在場外忍不住笑了。


媒體上都在說告別式進行得很華鳳姊的風格,但,這才是真正「很華鳳姊的風格」。


她就是這麼善解人意,不要我們太難過,開了這個只有我們才懂的玩笑。並且沒有讓我們繞不出她的告別式現場。


有人看著她的遺照說,感覺還是好生動,一點也不覺得她永遠離開了。『那是宣傳照拍得好啊。』友人驕傲的回答。


我們也早就被她的性格影響,永遠正面看事情,並且不讓人傷心。


這是她留給我們最棒的禮物。誰都拿不走的禮物。


我們一路送她從台中回到台北,最後到天母的塔位。那裡曾經是我家的後山坡,是我們堂口最輝煌最快樂的年代。


『不要再讓堂口散了吧。』我們互相這樣交代著。畢竟她讓我們又再次重聚了。


謝謝妳,華鳳姊 :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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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蔡燦得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